在下毕岸·番外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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静谧的深夜,刺耳的警笛声遽然划过,火红消防车风驰电掣般从街道这头开到那头,惊醒了千家万户。

“队长,火势已蔓延到30楼。咱们的设备对付不了。”

往日华美大气的高层建筑,自28楼往上一片焦黑,笼罩着滚滚火焰与浓烟。

龙浮市的消防车最高能升到25米,加上消防枪助威,能将水送到25楼,再高就有心无力了。

六辆消防车停驻在小区楼下,一看火势,众人冷汗直接下来了。

“怎么办,这火势,就算是直升机,也没法飞吧?”

“难不成又人肉救援?”

灯与火照亮夜色,有激动的母亲发出撕心裂肺呐喊:“救人啊——我闺女还在里头!”

还不等众人拿出方案,某辆消防车门“嘭”的一声开了,一个年轻消防员自行跳下车,闷头就往楼里冲,吓得大家纷纷大喊:“小于回来!听指挥!”

于满舟潇洒地挥挥手,径直顺着楼梯跑了上去。

楼道里寂静幽深,双层玻璃将楼外的喧嚣分割开来,他三步并作两步,很快爬上了三楼,四下瞅瞅已经没了逃命的居民,立即轻声喝道:“小九!”

“于,于,于!”鱼尾小兽从天而降,正正砸进他的怀里。

“我不是鱼。”于满舟无奈地抱住螭吻,任由对方带着他飞向起火点。

火星爆裂,越往上飞空气越灼烫,到了28楼,金属材质的装饰已经被烧得变了形。

独自在家的八岁女孩位于29层,螭吻口吐水浪,劈开浓烟,带着于满舟熟练地穿梭在火场里。

智能门锁遇热失效,螭吻没见过这高科技玩意,不解地歪歪头,示意小伙伴拿主意。

于满舟哀嚎一声:“完蛋,没带破门器!直接撞!”

话音未落,螭吻已经欢快地撞了上去!

只听“哐哐”两声巨响,一人一兽齐齐跌进伸手不见五指的玄关,于满舟摔得七荤八素,直着眼呻吟:“你好歹打个招呼。”

“你!你!你!”螭吻愤怒地甩着尾巴,将地面拍得啪啪作响。

“对对对,是我让你撞的,我的错!”于满舟狼狈地爬起来,跟它商量,“先救火成么?祖宗!”

螭吻傲娇地一仰头,水浪裹挟着冷气迅速覆盖房间,甫一沾到实物,便化为了冰层,极速包裹住了家具墙壁。

热浪灼人的室内,瞬间变得冷气扑面。

于满舟一步一滑溜到卧室前,拍着门大喊:“小姑娘,我进来啦!”

黑乎乎的门,“吱呀”开了,瑟缩在窗边的女孩仅着睡裙,呆呆望着于满舟,好半晌,终于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声:“叔叔救我!”

于满舟抱起女孩,将防毒面具戴在她的脸上,抱着她踏过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:“乖,公主殿下,我们来玩冰雪奇缘。”

肉眼看不到的金色功德降落,均匀撒在螭吻和于满舟的身上,前者修为增长,后者延年益寿。

遥远的山区,深深浅浅的青色向纵深处绵延,炊烟笼罩白云,有朗朗读书声自简陋的二层小楼传来。

响亮的铃声大作,催促着学生欢呼着离开学校,往家里赶。

空空荡荡的教室里,一名瘦瘦小小的女生没有离开,她腼腆地走到睚眦身边,小声说:“校长,我明天,不,以后就不来上课了。”

睚眦收拾东西的手一顿,关切地问她:“为什么呀?是不舒服么?”

自废墟回来后,睚眦一度很消沉,他曾抱着孙逸的骨灰去佛寺,想要落发为僧,念经替孙逸赎罪。可是主持告诉他,出家可以,得有学历。睚眦目瞪口呆,跑遍了龙浮市,才发现如今稍微正规点的佛寺,都对名额卡得很严,像他这种情况,只能去深山老林里的小破寺。

睚眦不服气地抱着骨灰坛,单枪匹马闯进了南方山区。然而,还没等他摸到佛寺的门,就改了主意。

山深林密,有湍急的河流日夜咆哮,十来岁的男孩子叼着镰刀,背着竹篓,顺着悬崖爬上爬下;身体还未抽条的女孩子,稀里糊涂佳作他人妇,在还不明白什么叫婚姻的年岁,却已然做了母亲。

睚眦目瞪口呆,他以为现代社会就是龙浮那样的,高楼大厦,车水马龙,每个孩子都能接受免费的义务教育,无论男女都有自己的事业。可他实在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般落后的地方。

他忍不住跟着这些孩子跑了一段时日,看着他们为了区区四位数的年收入,卖命似的劳作,所思所求不过是结婚生娃养孩子,帮孩子盖房子结婚,像个无休止的圆圈。

这很没道理。

睚眦跟其他兄弟一样,很厌恶龙祖为了传承到处找美人生孩子,来到现代以后,在适应了社会规则后,他其实是打心眼里欢喜的。可是,山区的贫困落后像是一盆冷水,浇醒了他——原来什么年代都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啊!

既然如此,那便接引阳光照进来。

睚眦找到了更好的赎罪积福方式:相比于向虚无缥缈的神佛祝祷,似乎亲自干点实事更靠谱。

睚眦化名龙逸留了下来,靠着兄弟们的支持,帮助村民改善生活条件,为他们选取合适的经济作物,并开办了一所学校,招收适龄孩子读书。

山区的村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,很少走出大山,极少数鼓起勇气出去的,便不想再回来。睚眦移风易俗的过程非常缓慢而困难,他本不是有耐心的人,却在沟通过程中生生磨出了好脾气,掰开了揉碎了劝说大家送孩子读书。

今天这个女孩名蒋春,十岁才读一年级,磕磕绊绊读到十五岁,总算过了初中入学考试。

“啊,休息下也好。”睚眦想了想,善解人意地说,“回去准备准备,过几天来学校参加毕业典礼。”

“不是的,校长。”蒋春低下头,难过地说,“我不读书了。考上初中,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。”

睚眦愣住了,急道:“那是县里的重点初中啊!你的排名很不错的!”

“可是我要嫁人了。”蒋春声音沙哑,“大哥迟迟娶不上媳妇,爹妈想让我去山那边给他换个媳妇儿。”

睚眦张了张嘴,还想再劝,却咽了下去。他深吸一口气,强挤出一丝微笑,问:“那你还想念书么?”

蒋春眼圈蓦然红了:“想。我还想看看老师说的高楼大厦,试试空调屋里有多舒服,坐坐跑得飞快的高铁。”

“很好。”睚眦拍了拍她的肩膀,许诺,“放心回去,我保证你肯定有书读。”

蒋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,睚眦望着那道孱弱的背影,冷冷一笑。

呦呵,剥削到他学生头上来了!

是夜,星月黯淡,豹身龙首的巨兽划破天际,轰然降落在一户人家门前,猛然踹开了门户,大吼:“出来个识字的!”

蒋家夫妇连滚带爬往里屋跑,却被巨兽揪了出来,灼烫的鼻息喷得人嗷嗷惨叫,有不满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:“本王睡不着觉,喊你家识字的出来给我讲故事。”

蒋春惨白着脸,站了出来,腿软得几乎跪坐在地。

巨兽凑过来瞅了瞅,嫌弃地皱眉:“太小了,都不够我拍一巴掌的。她能看懂英语原著么?”说着,它扭头盯住了瑟缩在门后的蒋家小子,高高兴兴地说,“这个好,身体结实!”

蒋家夫妇差点吓晕过去,连忙哀求:“不不不,他不怎么识字的!大王,求您放过他吧!他是我家的独苗苗啊!”

谁想着巨兽还真执拗,一把薅过蒋家小子窜上高空,留下一句承诺:“三年后,拿着重点高中录取通知来换他。”

蒋家夫妇呆愣半天,哇的一声哭出来:“天杀的,这不是断我家的根嘛!”

翌日一早,蒋春第一次吃到了整颗鸡蛋,父母殷殷嘱咐:“春儿啊,你好好补补,一定要考上重点高中哇!不然你哥哥,就……”

“好,我一定好好学。”蒋春面色红润,甜甜笑道,“哥哥会回来的。”

才怪!

无所不能的校长已经告诉她了,哥哥不会有事。

热火朝天的工地上,蒋家小子茫然站在包工头面前,听着他巴拉巴拉的吩咐,不由悲愤不已,这叫什么事啊!

包工头怜悯地看他一眼,悄悄冲远处的睚眦点头。

放心,我们肯定改造好他,等他能适应现代社会了,就送他去上技校!

睚眦满意地转身走了,哥哥学技术,妹妹读中学,将来都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,能够脱离大山的禁锢。

看不见的功德撒在二龙子身上,令他阴郁的气息淡了许多。

嘲风住院了。

起因是一辆客车掉下了盘山公路,恰好经过的嘲风凭一己之力,将车从崖边拖了回来,又喊老八修改了乘客的记忆。

车上乘客倒是欢欢喜喜重新上路了,没控制好力量的嘲风倒霉催地受了伤,住进了仁和医院。

“身高和体重报一下。”刚入职的小护士笑容甜美,尽职尽责地记录患者情况,还贴心地帮他调了下吊瓶滴速。

嘲风呆愣愣望着小护士,一股豪情壮志冲上心头,晕乎乎地瞎报一堆:“身高五米六,体重八千六百斤!”

小护士笔尖一顿,看神经病似的望他一眼,收起档案簿走了。

嘲风一脸憧憬地躺在病床上,直到毕岸进门,还在回味小护士的一颦一笑。

“三爷,你怎么这个表情?”毕岸放下水果,疑惑地问,“有什么好事么?”

“嗯嗯!”嘲风连忙把事情说了遍,砸吧着嘴问,“你说,她问我身高体重,是不是对我有意思?嘿嘿,我报得可壮实了!你说,她会不会很崇拜我?”

毕岸和铛铛齐齐无语,脑补太多是病,得治!

护士站里,小护士气得把档案簿摔在桌上,怒道:“咱们医院怎么老来些脑子有坑的病人?身高体重瞎报一堆,这怎么计算药量?”

护士长一边调药,一边笑着宽慰她:“理解理解吧!送咱们这的,有几个纯人类?会说话就不错了!”

病房里,毕岸指指嘲风的伤口,表情一言难尽:“三爷,伤口不痛么?”

“诶?”

“人家是想给你打止痛镇静类的药剂吧!”

生平头一次动心的三龙子,蔫了。

铛铛笑得十分慈爱,摸着嘲风的板寸安抚:“好好学学怎么了解女孩子吧!直男三哥!”

花心小祖宗,自然是有资格教育嘲风的。

岁月悠然流逝,静好的生活还在后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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